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停了,帶著潮涼的冷風,吹進來,灌了宇文君安一身,從身到心,都冷個透徹。
“過來!”
裴恆玉半伏在輿圖上,盯著渾河南岸的位置,淡聲開口。
他等了片刻,沒等著人,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裴恆玉挺䮍身子,回過頭,看見宇文君安獃獃愣愣的站在羅漢床邊,腦子裡不知在想些什麼,那雙漂亮的眼睛,卻好似盛著無盡的哀傷,正木然的看向自己。
這小東西,又怎麼了?
不就是讓他去一次犬戎,辦一次差么?
當真不準備回來了?
那也不應該是這副表情呀!
怎麼跟被誰拋棄了的樣子。
裴恆玉沒心思細想,他抬手在宇文君安眼前晃了晃,“發什麼愣呢?過來!”
“嗯?”
宇文君安的表情,有些呆,他木然道,“陛下是在和安兒說話?”
小東西,說什麼呢?
這滿屋子,就咱們兩個人,朕不和你說,還能和誰說?
裴恆玉疑惑的往宇文君安身後瞧了一眼,確定沒人,道,“跪傻了?當然是和你說話,還不快過來!”
宇文君安這才回過神兒,靠了過去。
輿圖很大,把羅漢床佔了大半,裴恆玉在青離草場的位置,做了標記。
宇文君安看見裴恆玉的手指,點在那標記上,“宇文君安,你看,這是犬戎王族的聚居地,”
說完,裴恆玉的指尖上滑,又落在渾河北岸,道,“離魄羅寶藏的位置,大約有三天的路程。”
“嗯,”宇文君安也看向那輿圖,想到此次和親的另一個目的,他說,“從犬戎王帳到寶藏地,要三天,挖到寶藏回來,至少要四天,這一來一回至少七天。”
“不錯,”裴恆玉說,“這七天時間,明面上的和親使團,不能離開犬戎王帳。”
“可是,”宇文君安道,“即使兩位可汗娶親,和親大典也不過一天,要想使團在王帳停留,就得製造點兒意外,拖住犬戎,給文惠公主(裴衍)充裕的時間,把寶藏運到犬戎王帳。”
“不行!”
裴恆玉搖頭,“只放文惠(裴衍)一個小丫頭去找寶藏,朕不放心。這個意外不只要拖住時間,還得找個理由,讓你也消失個七八天才行!”
“陛下是說……”宇文君安的心,突然暖了起來,他有些激動的問,“讓安兒親自去找魄羅寶藏?”
別安兒、安兒的,行么?
朕也不過才二十幾歲!
這個稱呼,讓裴恆玉心裡發䲻,但他沒說,轉口道,“對!你親自去,你和文惠一起把寶藏運回來,她一個人,不行!”
都是那個邪龍在挑撥離間,陛下是信任我的!
想到此,宇文君安的心,又敞亮起來,他盯著那輿圖,看了一會兒,說,“和親在即,一般的事兒,不行,得找一件傷及根本的大事,才能讓他們亂起來!”
“不錯!”裴恆玉道,“朕也這麼想,犬戎苦寒,若是丟些糧草,少些過冬的衣物,怕是不能傷到根本……”
宇文君安側頭,見裴恆玉正低頭認真看著輿圖,䲾髮順著他的頸間滑下,把那張側顏,襯得更加清冷脫俗。
“那動人呢?”宇文君安目不轉睛,他說,“如果和親的人選,出了問題,那和親大典,就得往後拖!”
這個辦法倒是可行!
裴恆玉抬頭,腦海中,浮現出吉吉丹看向盧晴煙時,眼裡露出的令人作嘔的貪婪。
心說,這個倒是可以利用!
他回首,看著宇文君安,極認真,“那個吉吉丹,是個酒色之徒。你等和親使團,出了北疆,入青離草場之後,找個機會,用美人計,把他騙到無人之處,弄點兒毒藥,哄他吃。一旦人倒下,和親使團就得停在路上,給他治病,”
裴恆玉還沒說完,就見看著自己的宇文君安,突然變了臉色,猛然靠近自己,磨牙一般說,“陛下說,用……美人計?”
“對!”裴恆玉不疑有他,點頭道,“他是酒色之徒,體格健碩,也沒有太笨,強殺不行,鬧出動靜兒來,不好收場,正先可用美人誘惑,引他入局……”
“唔……”
你這是幹什麼?
裴恆玉的腦子,還沒轉過來,唇已經被堵上了!
美人計?
是這麼用的么?
宇文君安不由分說,他一把環住裴恆玉的腰,將人壓在輿圖上,吻了上去!
他的心裡,堵得難受,怎麼?讓我送嫁犬戎,遠離京都,還不夠?
還讓我用美人計,誘惑什麼勞什子太子?
我待陛下如珠如寶,小心伺候!
陛下呢?
陛下讓我當牛做馬,給你挖寶藏,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怎麼可以讓我去誘惑犬戎那頭豬?
裴恆玉——你不是想我用美人計,誘惑犬戎太子嗎?
好!那你就先用美人計,誘惑誘惑我,正好教教我,這個美人計,該怎麼用!
“唔……”
混小子!
裴恆玉被吻得喘不過氣,他還沒和宇文君安商量,用什麼樣的宮女,來實施美人計,就被火熱的唇舌,堵住了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但,裴恆玉不敢亂動,他身底下,壓著的是太祖年間的輿圖,比孔雀屏風還珍貴!若蹭爛了,整個大盛,都沒有第二份!
裴恆玉千等,萬等,不但沒等到宇文君安鬆開嘴,反等到了他的手滑向了自己的腰帶。
不行!
裴恆玉的手,握住自己的腰帶,攔住了宇文君安的動作。
宇文君安總算鬆了口,隔開了些空隙,也不說話,只拿眼睛看著裴恆玉。
裴恆玉緩了呼吸,與他對視了好一陣,又想著過幾日,這人就走了,終是敗下陣來,說,“別在這兒,壓到輿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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