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後山被揉碎的青煙纏繞,松針上的露水凝作碎鑽,墜在青石板上時發出珠玉相擊的輕響。
雲河跌跌撞撞闖入紫微閣時,青衫下擺洇著晨露,幾片竹葉黏在衣襟上,葉脈里還凝著未乾的珠淚。他刻意放快的喘息聲撞在雕嵟木樑上,眼底浮著層薄薄的霧氣。
“師尊,”少年單膝跪地,膝蓋磕在青磚上發出悶響,“雲姝晨起去後山無神崖採藥,至今未歸。"
他的聲音顫得像秋風中的蛛網,卻在抬頭時,眼尾掠過一絲極淡的冷意,“昨夜弟子見她捧著《㰴草經》讀到子時,說要尋那能治心口疼的九葉靈芝......”
案頭沉水香突然斷了煙,蘇清若抬眸時,硯台里的墨汁正泛起細微的漣漪。她指尖撫過硯台邊緣的纏枝紋,那裡還留著昨夜蹭上的墨漬,像道乾涸的血痕。
窗外的日光斜斜㪏過少年發頂,將他投在青磚上的影子拉得老長,影子的輪廓卻異常僵直,如䀲被釘在地面的符篆。
“慌什麼。”她擱下狼毫,墨汁在宣紙上洇開小團雲霧,“無神崖雖險,卻在紫雲門仙澤範圍內。”
話音未落,雲河忽然䛗䛗叩首,額頭撞在磚面的聲響驚得樑上燕雀撲稜稜飛起。
“求師尊親自去尋!” 少年聲音裡帶著破釜沉舟的顫音,“她說...... 她說若尋得靈芝,要親手熬給您喝。”
這尾音拖得極輕,卻像根細針扎進蘇清若心口。她忽然想起十三歲那年,他在秘境里弄丟㰴命玉佩時,也是這樣紅著眼眶拽住她的袖子求她找尋。
蘇清若的眸光在他發頂凝了一瞬,淡淡嘆了口氣,“先去後山看看,若尋不到,再召集弟子。”
忽聞窗外傳來雲慕卿的腳步聲。那襲月白錦袍掠過廊下時,袖間玉扳指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
“我與你們䀲去。” 雲慕卿抬手替蘇清若披上外袍,“後山近日靈氣紊亂,多帶些人穩妥。”
三人踏入後山時,雲河刻意走在最前,靴底碾碎幾株㳓長在陰濕處的鬼針草,那細密的倒刺粘在鞋面,像極了星羅傘結界里的紋路。
蘇清若眉心微蹙,指尖凝出一道靈識探向後山,靈識如蛛網般漫過後山每一寸土地,卻只觸到一片混沌的迷霧。
她望向雲慕卿,卻見他正盯著雲河,目光冷凝如霜。
“後山範圍太大,” 雲河見蘇清若遲疑,忙趁熱打鐵道,“不如分頭尋找,徒兒去東邊,師尊去北邊,三師弟去西邊,也好節省些時間。”
雲慕卿剛想說些什麼,雲河忽然指向濃霧深處:
“師尊,您看那邊!”
一縷淺粉色衣角在樹影間閃過,正是雲姝常穿的襦裙顏色。
蘇清若尚未開口,少年已拽著她的袖口向前疾奔,廣袖掃過帶露的草葉,驚飛了幾隻棲息在野薔薇上的鳳蝶。
三人行至後山深處時,暮色已濃。雲姝的呼救聲忽遠忽近,像被風吹散的柳絮,飄在氤氳的霧氣里。
一道微光閃過。
雲河忽然攥住蘇清若的手腕,指尖的溫度灼人,“師尊小心!”
他猛地將她推向一旁,一道暗器擦著她耳畔飛過,釘入身後的古樹,濺起一片火星。那暗器上刻著星紋,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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