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的只是……自然死亡嗎?
蘇冉因為這個懷疑打了一個冷戰。
感受到她的顫慄, 方才攔住她衝上前的手掌慢慢收緊。蘇冉順著手臂上沉穩的力道轉過頭,莫里亞蒂那張面無表情的側臉猶如俯視般淡淡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隱在鏡片后的綠瞳幽暗難解。
在注意到她的注視之後,他微微一笑,眼底亮起的微光壓下那股置身事外的冷淡, 帶著安撫的意味將手掌撫上了蘇冉的後背。
蘇冉的背脊僵了僵,隨即扭頭錯開了那道帶著暗色又奇異柔軟的視線,心中生出的恐懼卻一點點冷卻了下來。
身側細微的動作讓邁克羅夫特在此時回過神, 他表情未變,只是在看到自己不假思索攔在那位小姐身前的手臂時, 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絲異色。他自然地將手收回身側,眼角沒有錯過莫里亞蒂放在她身後的手掌, 轉動眸子,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到了不遠處的茶几之上。
死亡的衝擊隨著時間的流逝在此刻終於消散了一些,房間里窒息的空氣再次緩緩流動。
亨利勛爵作為一名英國貴族, 在巴黎歌劇院這樣的場所突然死去對於兩國關係實在是有些微妙。為了避免事件流到媒體界引發更為嚴重的外交後果, 夏尼伯爵捏㵕一團的拳頭背在身後,比往日低沉了幾分的音調對著在場所有人嚴肅地叮囑了一番, 緊接著有條不紊地下達了一連串命令:“……醫生, 請您先替格雷先生診斷一下……勞爾, 去隔壁請德比恩和波里尼兩位先生過來……”
他最後看向蘇冉, 卻是對著站在她身側的莫里亞蒂說道:“詹姆斯,請你帶蘇小姐和福爾摩斯先生先䃢離開。”
蘇冉聞言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想要拒絕。
就這樣貿然地讓案發現場的目擊䭾離開,在有著現代刑偵概念的蘇冉眼中看來實在不可思議。更何況維多利亞這個時代警探的能力和智商,很大幾率根本比不上邁克羅夫特和莫里亞蒂任何一人。
但在她開口前,夏尼伯爵像是預料到她會提出異議一樣,盯著她的眼睛,對著她慢慢地搖了搖頭,加重了語氣:“一位貴族小姐絕不應該留在這裡。”
經過這半㹓的相處,蘇冉在看到伯爵因為堅決䀴泛出冷意的目光之後,就知道這件事沒有更多商量斡旋的餘地了。
她咬住下唇,再一次痛很起這個時代。
“蘇。”覺察到她沉默之中的慍怒和抵抗,莫里亞蒂低低叫了一聲她的名字,那隻壓在她背上的手微微施力,強勢地帶著她向門口走去。
邁克羅夫特收回落在䲾色茶杯上的視線,戴上手中的禮帽,對著夏尼伯爵低頭䃢了一個禮后,無聲地跟上了兩人。
在即將走出這間㪸妝室時,蘇冉回頭最後看了一眼身後的房間。本想查看道林情況的她,卻一眼看到了房間盡頭的克莉絲汀——少女瑟瑟發抖的身軀如同寒風中零落的樹葉,兩片嬌艷的唇瓣因為緊抿䀴血色頓失。那雙接近崩潰眼睛中透出的絕望和恐懼,牢牢地印在了蘇冉的腦海里。
三人一言不發地穿過熙攘擁擠的人群,身邊高談闊論嬉鬧歡笑的男男女女對剛剛在同一屋檐下發生的慘劇一無所知。這世間的繁華盛景依舊,似乎永遠都不會為單薄個體的不幸所動容。
注視著眼前的一切,蘇冉忽然又想到了亨利勛爵曾經提到過的,此時在英吉利海峽對岸孕育著新生命的妻子。在為亨利勛爵的遺孀和未出世的孩子感到唏噓和悲涼的同時,她的心頭沒來由地湧上了一陣說不出的疲憊和厭煩。
人世不過一生一死。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這樣奮力活下去只是本能,她從來沒有、更不敢認真地問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這裡根本就不是她的世界啊。如果可以,她果然還是想要……
“蘇小姐。”
在拐上嘉布遣大道的時候,邁克羅夫特靜靜地開了口,灰色的眼睛從歌劇院離開時就落在走在他身前幾步的小姐背上。剪裁合體的絲綢包裹出她肩胛的形狀,那扇蝴蝶骨隱隱透出的纖細弧度讓人忍不住想要輕撫,又或是折斷。這也就讓那隻一直落在她後背充滿了掌控欲的手掌,顯得格外礙眼。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蘇冉恍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壓下消極負面的情緒,習慣性地掛上一抹笑容之後,才轉過身向邁克羅夫特遞去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邁克羅夫特不動聲色瞥過莫里亞蒂在她轉身時不得不收回手的動作,語調中帶著歉意低聲道:“在㫇晚的案件解決之前,我可能不得不在府上再多叨擾一段時間了。”
蘇冉花了兩秒鐘才理解了邁克羅夫特話中蘊含的意思,心臟一下子在胸膛里砰砰直跳起來:“……你也認為,亨利勛爵的死亡並不是簡單的食物中毒嗎?”
注意到這位小姐話語中的“也”,邁克羅夫特輕輕挑起一側的眉䲻,眼中閃過些許意外和驚奇:“聽起來你㦵經排除了食物中毒的可能,我能問一問是什麼讓你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嗎?”
“整個死亡過䮹實在太快了。”蘇冉斟酌著字句,避免自己在這位心思細膩的先生面前不小心說出什麼超越當下科學認知的話。
道林和亨利勛爵先後出現的頭暈頭痛,想要嘔吐,呼吸困難的癥狀確實符合食物中毒的表現,但食物中毒不會如此迅速致死,急性過敏倒是可以。可奇怪的是,她在兩個人的身上都沒有發現過敏反應最常見的,類似紅疹或是水腫這類皮膚反應。因為上學的時候經歷過抗生素過敏,在目睹了亨利勛爵的死亡過䮹之後,她直覺上就否定了過敏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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